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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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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齊老一看魔主臉上的表情, 就知道沒討著這小祖宗的好,頓覺訕訕。

硬著頭皮介紹到:“這位是碧陽宗的徐行之,小徐公子。”

也是怪了,馮成文傳來的消息不是說她在魔域的時候對一鮫人寵愛有加, 甚至有了要給他名分的傳聞。

這位隨行的徐公子無論樣貌還是性情, 都是打聽著她的喜好來扮的, 怎的卻連她一個笑臉都沒得到?

阮眠不知風氏神來一筆,安排一個陌生人過來深淵海的意圖,也懶得深究。

沖著人點了下頭算招呼:“我累了,進屋休息了。”

徐行之臉上的笑容瞬間黯淡了下去, 沒有多言地往後退了兩步,給魔主讓道。

齊老見狀, 怕錯失解釋的機會,趕忙伸著脖子道:“我一會還要去一趟魔域, 替家主看看新神子的具體情況。小姐,這一路便由這位徐公子送您回去。”

阮眠:“?”

她楞了楞,回頭瞥了徐行之一眼。

徐行之立馬低下了頭。

抱著琴的指尖用力,緊張到發白。

因為魔主睇過來的這一眼中, 沒有半點愉悅的情緒。

阮眠這回沒有再刻意地忽略這麽一個多出來的陌生人, 視線仔仔細細從人白凈的面頰上掃過, 望入一雙漆黑的眸子,隱約想起點什麽, 蹙起眉:“你……是那個合歡宗的?”

……

碧陽宗是正經的修真宗門, 但他家老祖不很正經。

早年剿滅世人口中“邪派”的合歡宗時,趁機強行捉拿了一位合歡宗的長老, 將之軟禁在碧陽宗內,還與之生了一個孩子。

碧陽宗的那位老祖是有正妻和正經繼承人的, 且已經接管了碧陽宗大部分的勢力。

那合歡宗長老誕下的子嗣地位有多尷尬,可想而知。

不過這事畢竟不光彩,碧陽宗遮遮掩掩的,不曾對外公開,也就風荷這樣的圈內人多多少少聽說過一點,知道那孩子姓徐名行之。

據傳那合歡宗的長老不僅長得千嬌百媚,姿色無雙,還有絕妙的雙修功法,可使男女雙方在歡愉之中共同增益而無任何損失。

自合歡宗被滅,那雙修功法早已失傳。

傳說世上還會此功法之人,不足百人,世人垂涎,碧落宗因而將母子倆看守得緊緊的。

……

失傳的絕妙功法,又自帶桃色氣息,自然曾引起過年少叛逆的風荷的註意。

她曾想方設法去碧落宗遠遠見過徐行之一眼,只是那會兒徐行之年紀尚小,剛剛十七八歲,風荷又斷情絕愛,懵懂於男女之情。見面之後覺著傳聞不過如此,興趣缺缺,便沒有對他出手。

但好歹留了個印象,這會兒阮眠才終於根據原主的記憶,將他認了出來。

徐行之被那一句“合歡宗”說得臉色煞白,勉強擠出一點笑容來,溫和著道:“合歡宗已經被剿滅了,風荷仙子,我是碧陽宗的弟子。”

沒有人會喜歡被人冠之以邪/教弟子的名頭,尤其是他這種生養在人人唾棄邪教教派,典型正道宗門中的弟子。

他那抵觸的神色,讓阮眠失笑,徑直問:“你學雙修術法了嗎?那個什麽……陰陽的功法?”

……

宿主直女式直戳人心窩子的表達方式,讓系統十一直嘖嘖:“客觀來說,這個小公子是真的很好看,容貌能在人族中排個頂尖了,你怎的瞧著不太待見他?上來就以魔宗的名頭稱呼他。”

阮眠不否認這麽仔細一看,徐行之的顏值是客觀的高,但和小鮫在一起之後,她看別人跟看地裏的大白菜沒啥兩樣。

“沒有不待見他,不是一路人罷了。”

行舟降速到完全停止,行舟內是完全能感覺到的。

徐行之上了風氏的船,來到深淵海,應該早就知道自己是來見誰,是來做什麽的,不然齊老不會連商量都沒有,就讓他送她回族。

他若是一般同行人,知道遇見了人,正常和齊老一起見她一面就好了。

非要來個延遲登場,在狹長走廊上單獨與她打個照面,顯然是另有目的的。

徐行之初見她是那自然隨意的姿態和驚喜振奮笑起來的小梨渦好看不假,感染力十足。

可阮眠也看得出來他對自己的懼怕和緊張,或許正是如此,他的表演驚喜熱情的痕跡才會如此明顯地暴露出來。

阮眠又沒啥惡趣味,知道人害怕還上趕著去嚇唬人家,管他什麽想法,不搭理就完事了。

如今想起來他的真實身份,才知事情有點大發了。

……

徐行之似乎被這樣直白的問題問得格外難堪,臉頰肉眼可見地漲紅。

即便他知道自己為什麽被選中過來,也知道面對風荷這樣明明是正道嫡系出生,卻楞混成了個魔主,絕對是個乖戾桀驁的狠角色,自己在她跟前定然是會吃一些苦頭的。但他到底習慣了正派修士,客套有禮的說話方式,驟然受到如此沖擊性的直白問題,簡直像是被人當眾扇了一巴掌。

無措地看了看在旁邊耳觀鼻鼻觀心的齊老,聲若蚊蠅,硬著頭皮承認道:“……學了。”

阮眠就懂了。

原主她娘知道她靈府破碎,需要從頭重修。

即使給了天階法決,一步一個腳印地修行進度也還是覺著太慢,那就給閨女走走捷徑。

風氏也確實財大氣粗,無名無分地就把碧陽宗老祖的親幺兒給要了過來,陪她雙修。

阮眠腦瓜子被這行事風格震地嗡嗡的。

可若是以原主風荷唯利是圖的本性,這等好事她絕對不會推卻,她若當面拒絕,只會引人懷疑。

想了想:“行,過兩天去找你。”

說罷,轉身就回了房。

徐行之:“……”

徐行之站在那,猶如兜頭被人潑了一盆冷水。

魔主看他的眼神,他瞅得清清楚楚,沒有半點欣賞或者在意,冷漠疏離地打量,宛如看一個工具。

齊老卻很滿意:“好好伺候小姐。”

頓了頓,見少年頹然失意地站在那半晌沒有開口,貼心地開導了一句:“小姐在魔域待久了,說話習慣難免直白得與常人不同,她沒有惡意的。你待她有大用,她日後自會珍惜你。”

徐行之聽得只想發抖,但表面還是笑:“多謝齊老關心,晚輩省得的。”

……

阮眠知道徐行之身份之後,自然是故意冷待他的。

合歡宗之所以被滅門,絕不可能是因為一個對雙方都有好處的雙修之法,而是因為他們還有頗多或陰損、或魅惑操控人心的法子,犯了眾怒。

徐行之看著是個涉世未深的幹凈少年,說兩句直白的都會羞惱得紅了臉,但焉知他這一波演技是不是在大氣層。

退一萬步,正常一點的人願意跟魔主嗎?

他那主動開演的樣子,可沒有半分被脅迫的意思。好歹是碧落宗老祖的私生子,輩分擺在那,總不至於一點話語權沒有。

徐行之答應與魔主雙修,多半有所圖。

阮眠便打算晾一晾他,看他是不是個聰明人,願不願意有話直說了。

……

系統憋不住話:“過兩天找人家是什麽意思,你不是真的打算跟人家……”它自動屏蔽了某些詞匯,嚴肅道,“咱們練《功德》法決的,道德水平是不是也要跟一跟,你跟小鮫還沒分呢!”

阮眠沐浴過後,終於一身清爽,舒舒服服地盤膝坐在軟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擦拭著自己的頭發:“什麽話,我是那種人嘛!而且你當我是天仙呢,人家見了我一面就樂意給我無名無分地當爐鼎?風氏肯定是跟他們做過交易了,談妥了條件來的。事情若不能順利辦了,他在齊老面前交不了差,可不得不厭其煩地來招惹我?我當面應下,齊老以為事成,自然能安心去魔域,三方都好。”

系統聞言便放松下來,還發了個奇奇怪怪的表情符號:“哦哦,這樣好,這樣好!”

她家系統根正苗紅,還越來越喜歡念叨人,最見不得人幹什麽道德敗壞之事。

阮眠逐漸習以為常。

她現在沒心情想別的,雙眼放空地擺弄一陣頭發,開口問系統:“咱們有沒有那種遠程通訊的寶貝?讓我給小鮫報個平安?”

修行者其實可以用通訊符以及一些類似千紙鶴之類的傳音法器遠程聯系。

但這種東西分等級,普通的加密程度不高,容易被高階修士攔截破解,還容易被人追蹤到傳音軌跡。

通訊符越高級越難破解,市面上價值不菲。

而風氏內部有自己特殊的通訊符,由自家的高級符咒師統一煉制,非風氏直系無法破解,算是保密性最強的一種了。

可要傳音給小鮫,阮眠主要防的就是風氏。

於是她只能找系統。

阮眠先前就問過系統有沒有能讓雙方遠程即時溝通,且確保安全的通訊法器,系統說有,一口價十萬功德。

說是得設置一整套覆雜的設備,最多可以供給萬人在全大陸範圍內使用,一下給阮眠幹沈默了。

十萬功德就是一條命的價格,東西再好,她那會也實在給不出啊。

眼下【天啟永續】的任務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功德是足夠了,能兩邊即時通訊的法寶又送不到小鮫手上去了。

只能退而求其次。

系統找了半天,放出來一款:“這個是性價比最高的,五百二十功德,你瞅瞅?”

阮眠想也沒想就買了。

她現在不差錢!

……

軟塌的小桌上憑空出現了一個精美的烏木盒。

系統嗓音清脆:“包裝是附送的喲~”

阮眠承它的情,笑瞇瞇道了聲謝,拆開禮盒。

禮盒裏面是一個瓷質的人偶娃娃,巴掌大小,放在桌子上就是個漂亮的小擺件,看著不很起眼。

系統告訴她用法:“將要聯系之人的物件放在瓷娃娃體內,然後摸娃娃的腦袋三下,就可以單方面地給他留言了。不過留言可能會有一點延遲,如果距離過遠的話,還有可能會出現信號受損,對方接收不到的情況。”

阮眠震驚了:“有這樣的好東西,小鮫走之前我問你有沒有雙向遠程通訊的寶貝,你怎麽說沒有?”

系統更茫然:“可這,這是單向的啊?”

阮眠:“……”

系統憨憨繼續道:“我搜索雙向通訊的關鍵詞,只有那個十萬的。”

阮眠:“……這瓷娃娃弄一對不就是雙向的了?”

系統沈默了好半天,阮眠都能聽到它瘋狂計算的運轉聲響,最後得出結論:“商品介紹上這是單向的。”

阮眠眼角抽了抽:行吧,系統思維是不會轉彎的。

……

她壓下想要吐血的欲望,寬慰自己沒事。

瓷娃娃價格不高,也不起眼。如若她這次整頓風氏所需要的時間真的過長,或者有什麽特殊情況出現,她或許可以找點辦法搭上鮫人一族,拖他們轉交一個瓷娃娃給皎厭離。

隨後興沖沖地掏出一顆較小的鮫珠,從瓷娃娃的腳底空洞處放了進去,又摸了它三下。

系統跟著開心起來,提醒道:“好了,你可以開始傳音了。”

阮眠雙手拖著瓷娃娃,望著那張笑吟吟的小臉,想說的太多,一時不知道從哪開口。

……

冰海鮫族地。

月沙身板筆直,手持一把三叉戟站在主殿門前,看似嚴肅,眼光卻時不時地往殿內飄,擔憂之色溢於言表。

不多時,殿門大開,一壯漢鮫人扛著比他塊頭還大的藍金色大魚從殿內退出來,滿臉沮喪。

月沙一見那魚整體還好好的,只有腹部被撕去了一小塊,臉色便不太好看了:“小皇子今日還是只吃了這麽點東西?”

“是啊。”壯漢鮫人嫚子郁郁地一口咬去藍金色大魚的一小半,嘎巴嘎巴地咀嚼起來,“這還是小皇子謝我特地幫他捕食才肯嘗的一口,他說他還飽著呢。”

自從回到族地,月沙一夥就被老族長提拔成了小皇子護衛隊,專門負責小皇子皎厭離的安全和生活起居。

小皇子一路過來都很配合,雖然是肉眼可見的傷心憔悴,但不吵也不鬧,平時對人說話也不帶情緒,見人三分笑。

唯一就是胃口不好,吃得少,喜歡自己一個人待著。

嫚子又啃了一口魚:“我這一口咬的肉,都抵得上他一天吃的了,這麽下去身體能扛得住嗎?”

……

周邊巡邏的鮫人們聞著香味都圍過來,一聽是被小皇子退出來的魚,毫不客氣地上嘴就啃,嫚子攔都攔不住,三下五除二,藍金魚便只剩一條幹凈的骨架。

月沙也沒心思吃飯,還在那焦慮:“這藍金魚不是他們深淵蛟最喜歡吃的品種嘛?那魔主親口跟咱們說的,怎麽不頂用了?”

巡邏的鮫人們白吃人家一頓,自然要跟著嘮幾句。更何況新到來的小皇子是冰海鮫族地最近的熱門話題,幾乎沒有鮫人不知道他的過往,止不住的憐惜與愛護,個個對他都很上心。

“水土不服吧?也有可能是族地附近的藍金魚沒有深淵海的好吃?”

“瞎說,咱們族地的魚可好吃了!興許是小皇子剛來,人生地不熟的,又遠離了伴侶,心情不佳沒胃口。”

“可不是,月沙你還小,不知道咱們鮫人都這樣。你還記得阿英嘛,上回他老婆被暗流卷走,在海裏迷路了一個月,他找不著人,不吃不喝,急得鱗片都要掉光了。要不是她老婆最後找回來了,他都要跟著去了呢。”

“那怎麽辦啊?總不能真給魔主請過來吧?他們人族能在我們深海生活嗎?”

“不能的吧?”

眾鮫人聚在一起唉聲嘆氣,急得尾巴亂扭。

一只剛成年的卷發鮫人垂眸思忖半晌,突然壓低了聲音,“可是月沙你不是說魔主是小皇子的伴侶的嗎,那她為什麽願意讓小皇子回來咱們族地啊?”

拿魚骨剔牙的嫚子動作一頓,費勁想了想,“好像說是魔域太危險了。”

不谙世事的卷發鮫人不以為然,想當然地道:“魔主不是魔域的王嗎,魔域是她的地盤怎麽會危險呢?”

頓了頓,又道:“雖然但是,分居這麽遠,該不會就是分手的意思吧?是不是咱們小皇子沒聽懂對方的暗示?我聽說人族說話最喜歡彎彎繞繞——”

話沒說完,一只粗壯的胳膊直接懟進了卷發鮫人的嘴裏,捅得他難受地yue了一聲:“別瞎說了!”

正想罵人,擡頭就見小皇子從主殿中出來了。

他穿著一身冰藍的鮫紗,依舊是人類的模樣,用雙足走路。

濃密的墨發隨著他的動作在水中輕盈地浮動,不見散亂,優雅自如。

嫚子一手將卷發鮫人捂嘴按住,夾在了自己腋下,笑得格外尷尬,率先打招呼:“小皇子要出門?”

皎厭離淺笑平靜,仿佛沒有聽見剛才那些話般:“嗯,四處走走。”

他這一動,巡邏隊中立馬就分出兩只鮫來,要跟在他身後。

月華頗會來事地取出一盞燈籠草,咧著嘴:“外頭光線不好,黑漆漆的,我給您掌燈。”

其餘鮫人艷羨地看著三人,只恨自己反應慢了些,沒給自己爭取到這麽好的差事。

別的不說,只要能跟在小皇子身後,欣賞到他的美貌就足夠了。偏小皇子不愛出門,整日待在宮殿裏頭不給人瞧。

卷發鮫人被掏了喉嚨,還被人夾在腋下,整個人難受得很,卻不妨礙他艱難地擡頭,在夾縫中欣賞小皇子的美貌,目送其走遠。

末了,感慨地擡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低頭琢磨著不知道怎麽控制它,才能達到小皇子那樣的視覺效果?他但凡轉頭用力了一點,一頭卷毛就纏成了麻花,能糊他一臉,怎麽人家頭發就那麽好看呢。

郁悶地拍了拍嫚子的粗胳膊,想讓他放開自己,忽然便從眼角餘光裏看到了一雙鞋子。

鞋子?

整個冰海鮫族地中,只有一個人穿鞋子。

卷發鮫人渾身一個激靈,擡起了頭,便見小皇子去而覆返,站在了他的面前。

……

離得近了,才發覺小皇子比他想象中的要高不少,寬肩窄腰。

只是骨骼勻稱,肌肉線條流暢才不似嫚子那般顯得莽壯,只顯氣質端方。

如此近的距離中,那美貌簡直極具攻擊性。

卷發鮫人一下磕巴了:“小、小皇子?”

“我問過了。”

皎厭離直視著他的眸,語調緩慢,篤定著,既要說服對方,也想說服自己,“她說她沒有不要我。”

卷發鮫人本就暈乎著,小皇子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丟過來,更讓他茫然了一瞬,順嘴便接:“是、是嘛?”

話剛說出口,卷發鮫人便莫名感到脊背竄上一股寒意,腦袋上的卷毛都要炸了。

面前,小皇子的笑容依舊,只是已經眼神空泛,笑容不達眼底。

“對不起。”他低聲道,“可以請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嗎?我聽到會很難過。”

小皇子沒有發出任何的血脈威壓,僅憑自身的氣場,就足以震懾得兩個抱在一團的大塊頭顫顫巍巍,點頭如搗蒜。

卷發鮫人更是整個人蜷縮成了蝦米狀,手足無措:“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以後絕對不會多嘴了。”

月沙遠遠看著,表面不顯,心中卻悄然掀起驚濤駭浪。

她是見過在魔主身邊的小皇子的,乖得不得了,情緒稍有波動眼眶就是紅紅的,愛撒嬌,喜歡掉小珍珠。

魔主不在,他情緒簡直穩定得像是另外一個人。

離開魔域這麽久了,她才意識道自己還從沒見他紅過眼眶。

……

皎厭離現在其實超生氣。

他知道鮫人們出發點是擔心他,不然他也不會故意時不時出來走動走動,讓其他鮫人安心。

可他心裏真的會在意卷發鮫人說的話。

理智上告訴自己魔主已經給過承諾,可他還是會害怕,這樣的不安簡直無法壓制,更別說經歷一點點的挑撥。

他的情緒幾乎一觸即潰。

只是不想顯於人前罷了。

……

他沖著卷發鮫人勉強笑了一下,就當做此事掀篇。

轉頭朝外走去,努力平覆自己的心情,告訴自己不能傷心不能哭。

太傷心會和阿英一樣掉頭發、掉鱗片,那會變醜的。

萬一魔主過兩天就來接他,就看到他傷心得醜兮兮的模樣,怎麽辦?

他絕對不要!

皎厭離攥緊了手心,稍稍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想象著魔主親親自己,呼喚著自己名字的模樣,以壓下心中的負面情緒。

然後他就真的聽到了一聲語帶笑意的:“小鮫,你們安全到冰海鮫族地了嗎?”

……

皎厭離整個人一震,豁然睜開眼,僵硬在地。

幻聽了嗎?

他的視線急切地四處搜尋,並沒有看到傳音符之類的東西。

而且阮眠說過,要他藏好,沒有特殊情況不要用傳音符,會被人找到族地。

可是剛剛的聲音分明就是魔主的!

月沙見小皇子的臉色突變,情緒也驟然起了大波動,頓時察覺有異樣,一甩尾巴趕緊游過來:“怎麽了?”

皎厭離呼吸加快了幾分:“你聽到了嗎?有魔主的聲音,她跟我說話了。”

“魔主?”

“什麽聲音,我沒聽到聲音啊?”

鮫人們亂起來,嘰嘰喳喳的,加上尾巴拍擊海水的聲音,嘈雜不已。

皎厭離怕被他們吵得聽不清,立馬從人群中退開。也不管是不是真的,一邊四處張望著,一邊乖乖回應,眼眶不知不覺紅了:“你不能看到我嗎?我們已經到冰海鮫族地了,這裏很安全。你呢,計劃順利嗎?”

他這一開口,腔調中強忍著哽咽,讓全場鮫人都聽得一靜。

沒有一人再敢說話。

共情力強的,竟也忍不住跟著鼻頭發酸起來,默默幫著四下探查。

……

沒有一人察覺周邊有任何的靈力波動。

要知道這裏可是鮫人族地,有海族的護陣結界在。其結界護持能力之強,就算是攜帶人族乾坤饢進入結界,也會被從內到外地剔除篩查一遍。

怎麽可能會有一則傳音通訊符悄無聲息地進入族地,不被任何人察覺呢?

多半是小皇子思念過濃,幻聽了吧。

嫚子幾乎被自己的想象虐得要哭了。

下一刻就見茫然而執拗尋找著的小皇子身形一頓,仿佛再次聽到了什麽,眼神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

“抱歉,剛剛突然給你傳聲是不是嚇到你了。我弄來了一個可以安全與你遠程傳訊的小法器,但是很可惜是單方面的,我現在聽不到你的聲音,也看不見你的人,只能說話給你聽。”

在場人只有皎厭離一個人聽得到阮眠的聲音。

他全神貫註地傾聽著,甚至都沒註意到自己的手在抑制不住的顫抖。

“我這邊目前進展得很順利,我已經離開了魔域,現在正前往風氏族地,暫時很安全,你不用擔心我。”

皎厭離默默聽著,激動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終於寬下心來,無意識跟著應了一句:“好……”

“別總自己躲著哭,多吃點東西。只要你乖乖的照顧好自己,我以後會經常跟你傳音的。”

皎厭離頓時高興得不知怎麽辦才好,忙抹著淚,雀躍:“真的?”

極巧合的,阮眠仿佛預料到安全感缺失的小鮫會找她確認,跟著重覆了一遍:“真的。”

……

眾鮫看著獨自站在一旁,又哭又笑,兀自說著話的皎厭離,完全沒辦法將之於平日裏溫和禮貌卻稍顯疏離的小皇子聯系在一起。

“小皇子在和誰說話,你們聽得到嗎?”

“聽、聽不到……”

“怎麽辦啊。”月沙急火攻心,把指甲啃掉了一截,“咱們小皇子該不會受刺激大發,生出妄想癥了吧。”

話音落地,所有鮫人都看向了罪惡的始作俑者卷發鮫人,眸露兇光。

卷發鮫人:“……”

他噗通一下撲倒在了地上,雙手抱頭,捂住了自己的臉,絕望道:“你們打吧,隨便打,誰讓我嘴賤呢。但別打我臉嗷,我還要追小琴呢。”

……

皎厭離聽完阮眠的留音,噙著淚,含著笑往外走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一隊鮫人暴打卷發鮫人的場面。

他有點不好意思打擾人家玩鬧,可又不得不說。

上前兩步:“請問……”

所有鮫人的動作同時一頓,朝他看過來。

那眼神中的清澈無法描述,像哈士奇。

皎厭離看向動手動得最兇的嫚子,略帶羞澀道:“請問你的藍金魚是在那片地方抓到的呢?我肚子餓了,想去捕獵。”

嫚子:“???”

嫚子:“!!!”

月華瞬間老淚縱橫。

這一路過來,小皇子別說捕獵了,甚至都不怎麽進食,怎麽突然願意吃飯了?

嫚子:“好好好,我這就帶您去!”

“去什麽去!”月華趕緊吩咐下去,讓人把藍金魚帶上來,又轉頭對小皇子道,“那海溝太遠,小皇子您不必親自去捕獵,我們有固定的捕獵隊,讓他們給您帶回來就行了。且不說您是我們鮫人族的皇族,就說魔主特地送給我們的靈石和各種藥材符咒,已經足夠您在咱們族地白吃白喝一百年啦!我們答應了她要將您照顧好的。”

皎厭離臉有些發燙。

就像是陡然走出了一個思維壁壘,走出來,才看得到那些令人安心的“實證”,看到阮眠對自己切實的在意。

他點點頭,乍看著與先前一般無二的笑容,卻忽然有種容光煥發之感,整個人都被點亮了:“那今天就先麻煩你們了,明日開始我會跟隨捕獵隊出門,了解一下周邊的環境。”

嫚子為他願意融入鮫人團體而感到高興,和月沙一起忙點頭:“好,好!都聽您的!”

……

一條條藍金大魚被送入小皇子的房間。

小皇子姿勢優雅地片著魚,將鮮嫩的魚肉送入口中,看似精致從容,實則進食地速度一點都不慢。

身旁的魚骨都疊了快一人高了。

嫚子看得傻眼,忍不住往他的腹部看了看。

依舊平坦,平坦得離了大譜。

那堆山碼海的魚像是被他吃進了異空間。

嫚子那逐漸扭曲的表情和始終盯著他腹部的視線,終於引起了小鮫的註意。

他放下刀具軟和一笑:“不好意思,餓太久了,一高興,吃得有點多。”

皎厭離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了一眼,又笑著:“一點小法術而已。”

小皇子今日心情顯然是好了,竟然主動開話題!

嫚子眼神瞬間就變了,啪嘰一下學著人類的模樣彎曲尾巴,矮身跪倒在他面前:“可、可以教我嗎?”

他最喜歡每天胡吃海塞,結果塞得肚子圓滾滾,只能悄咪咪七拐八繞哦地避著族地的女鮫人們走,不然給她們看到了,他優先擇偶權算是完全毀了。

如果有實用的小法術……

小鮫看他殷切懇求的眼神,就知道這人多半與自己有過一樣的經驗——吃撐被心上人看到。

一時起了惺惺相惜的意思,好脾氣地答應道:“可以啊,不僅僅是腹部,頭發、臉、鱗片,如果你肯用心,都可以保養,那些法術都是我自己鉆研出來的。”

嫚子:“……”

他突然覺得,做個大美人,還真是辛苦啊。

小鮫平靜地接受了他崇敬又有些憐憫的眼神。

還是美滋滋,沈浸在與魔主通話過後的快樂中:“魔主喜歡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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